问:
下面有两个问题,性质相似,我把它合在一起来回答。
第一问,“面对身边世俗人的鄙夷眼光,为什么我会难过?该怎么思维世俗人的眼光呢?”这是一个正常人提的。
第二是位盲人提的问题,这是很多盲人都关心的。“最怕、最接受不了的,就是别人叫我们瞎子,当听到这个词,就如同在伤口上撒了盐一般。甚至听到别人叫‘瞎子’之后,好几天都意志消沉,精神萎靡,恍惚绝望。应当如何用佛法来应对、克服心理障碍,生起正面思维而不至于绝望呢?”这在盲人圈里算是个惊天大问题了,这是他们最顾忌的。
净宗之声:
除了这之外,比如性别歧视,多数是男性歧视女性,或者异性恋歧视同性恋者,这是性取向的歧视。比如职业歧视,某某工作被贬低,干这工作的人也觉得不光彩。
还有能力被歧视,能力差被人看不起。财富上也被歧视,贫穷被看不起。或者说不成功,自己不成功也感觉受别人的歧视。
又比如种族歧视,在一些国际新闻当中经常看到,因为肤色不一样,有白种人、黄种人、黑种人,因为肤色等等受歧视。
还有地域歧视,某某地方的人被别人看不起,大都市的人看不起乡下来的,乡下人就觉得受歧视,这是城乡差别。
还有因为语言口音,某某地方的人到外地,讲话口音不一样也受歧视。当然,装束打扮也会受歧视,文化不同也会受歧视。
中国古代就以中国文化为高上,称为“中华、华夏文化”,少数民族地区、周边地区称为“边夷”,“夷”就是蛮族,这显然是歧视的语言。
另外宗教歧视,“我所信的宗教,这个神怎么好,你们这些都是异端”。
总之,歧视在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存在着。所以,要说痛苦,几乎没有人能避免这样的痛苦,这就是一种压迫,一种不平等,也是一种苦恼的根源。从这点看,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好待的。
说这点也有一些安慰的意思,就像刚才那个盲人,其实不仅仅是盲人被别人歧视,在这个世界,几乎所有人都会被歧视。可以说这是人类社会正常而普遍的现象,并不是个人的现象。当然,个人感觉会有深有浅。
比如有人到你家送礼,提个礼品来了,你不接受他的礼品,他就要带回家了。所以,我们不能指望人家不歧视我们,但是我们可以不接受。这个不接受,是从心里不接受。
这里可能要多说几句。怎么能不接受呢?明明说瞎子或者聋子,咱就有这个缺点。其实我们感受到对方的歧视或侮辱,是因为我们给予了对方歧视的权力,我们认同了对方的价值判断。如果我们不给予对方歧视的权力,他无法再歧视或侮辱我们。
比如他认为“我这样是好的,你那样就很不足,比我低等,下贱”,你也认同这个价值观,岂不是在客观事实上就输给他了?这样就永远没有话语权,自己贬低了。
所以基本来说,是因为自己对自己的状态不能接受,是自己歧视了自己,这种心就会感召别人来歧视你。
我这样说话,似乎没有站在盲人的立场上,其实是想让大家摆脱这种状况。
打个比喻,比如有些人有钱就趾高气昂,觉得高人一等,没钱的就觉得低人一头,因为一般人都认同财富非常重要;可是如果遇到一个精神世界非常充实的人,他虽然生活落魄没有钱,但在他面前夸耀钱的话,那是自取其辱。
比如颜渊,穷得吃饭没有碗,喝水要拿破瓢,睡觉都没有枕头,住的地方也是陋巷、破房子,但他是贤人,他自得其乐,不亦乐乎。像东晋竹林七贤,他们放浪形骸,对世俗的价值观根本不屑一顾,在他们面前说有钱,那不简直笑掉大牙了吗?他们根本就看不上这些。
如果我们自己都觉得“我眼睛盲了,这是多么丢人现眼啊!”即使没有人歧视你,你天天自己在歧视自己。所以你就特别地护短,稍微有人说就受不了。
鲁迅有一篇文章,说一个人护自己的头。他头上长了癞痢(癞痢就是一种疮),剃了个光头。为了护自己的头,有很多词都忌讳,不能讲“光”,不能讲“灯泡”,也不能讲“亮”,“癞痢”更不能说了。这样多痛苦。其实生了疮就生了疮,也无所谓,对吧。
我们眼睛虽然盲了,但是我们心并不盲,我们的佛性并没有减少。不要随便把我们的幸福放在别人的评价、别人的口下面,这不是将我们的幸福卖给他了吗?让他可以趾高气扬地高我们一等来歧视我们。如果我们的价值观跟他不一样,我们不接受他这样的歧视,他自然就没有市场。
比如关于盲人等,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说明。
◇ 可以从无常观来看。
眼睛再亮,视力1.5、2.0,长得再怎么样,死了还不是一堆白骨吗?这样说明我们对人生的认识,就不再局限于一个短暂的时间,或者一个长相怎么样;是拿死亡的本质来衡量,一看,咱们都平等,这样就不受他的这种歧视。
同时也说明我们对人生的看法更透彻,更深远,更有力度。他以这种表面的、短暂的来歧视你,显示他很浅薄。
◇ 从轮回价值观来看。
比如作为人,有种种不足,前世可能做过神仙,还做过天上的玉皇大帝,也可能做过畜生。在轮回的世界中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命形态,在无量劫的轮回当中,可以讲每个人都有可能做过盲人。
你有什么好歧视别人的?你不过今生这样,被你歧视的人也许前生还在天上做过神仙,那时候你可能还在底下做畜生呢。这样想起来也很可笑。站在更广泛的生命长河当中来判断,也让我们的世界观更加广大。
◇ 从佛法的缘起观来看。
万事万物是缘起而存在的,本身并没有一个定性,所以叫“空性”。比如高山,高山这么大,完全可以歧视一粒尘埃;但站在缘起的观点来看,一粒尘埃也是一个缘起,高山也是一个缘起,两者之间并没有哪一个更伟大、更了不起,都一样。
包括宇宙、星系的形成,人类一看,宇宙多广大!其实也是一个缘起,跟一片树叶、一粒尘埃、一粒沙子没什么区别。
所以在这种情况下,你说你长得怎么样、眼睛怎么样,也只不过是现在好一点。你眼睛再好,也抵不过鹰的眼睛,抵不过青蛙、蜻蜓的复眼。你鼻子再灵再好,也比不上狗鼻子。都有不足,只是一种缘起而已。
如果我们有这种世界观、这种认识,想想看,真是无往而不利。对任何事心里都摆得非常平,这正是“是法平等,无有高下”。因为你透彻了解了万法平等的本质,所以你内心是平等的,你的心非常平静。心平等,心很平服地放那里,这是多么舒服的一种境界。
对方站在不平等当中,就好像一个人站在斜坡上或者不安定的地方,心就不平了。身体不平,心也不平,他去歧视一个平等心的人,他不是自己找麻烦吗?不可能的事,无法来歧视的。
◇ 从佛性来看。
不管是人类、蚂蚁,还是高到圆满的佛陀,这一切都是彻底平等的。我们虽然六根有不足,但是佛性并没有任何的损失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,我们有什么低于别人的呢?又怎么会被对方歧视呢?
来歧视的人是不是不了解佛性的平等?最宝贵的完整圆满的佛性,他没有看到,丢在旁边,而以表面眼睛好坏,面孔长得怎么样来看,那真是丢掉了整个宇宙。拿表面的东西来说事,这就显得太肤浅。
就好像水里的波浪一样,站在水的立场上,不管是在浪峰还是在谷底,都是平等的,水才是本质的存在。可是如果因为风吹起浪了,在风力的作用下,一股水位置高一些,另外的水在浪头下面低一点,如果上面的水歧视下面的,岂不是把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?不知道都是平等的水,这毫无意义。
而且在底下的水也会感到不平,“哎哟,被上面的水歧视了”。其实这只不过是风力的鼓动,它暂时在上面,很快它就落到下面,你就可以升上去。所以,这些都毫无意义。
前面这两点,一是不接受,是消极的、防守性的;二是从更高的价值观来回应,这是积极的,更加主动的。
但生命是我们自身所拥有、自己所感悟、自己所享受的。对方歧视我,我就把整个生命的幸福放在对方的语言评论之下,这是不爱自己。
爱自己也不是说“我就很好”。像有的人很胖,他不愿意别人说他“胖子”。如果别人说了以后,他觉得“我胖子很好啊!”其实身体肥胖也会有高血压等种种不足,也没有必要这样打肿脸充胖子显示你是爱自己,不是这样的。
爱自己就是说我们能够透彻地、理性地、不回避地接受这种状态,眼睛盲就是盲,耳朵聋就是聋。从表面的事相上看是有所不足,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。
为什么?佛性平等;为什么?缘起性空;为什么?在无穷的生命轮转当中,大家都一样;为什么?念佛,往生净土成佛,圆满恢复佛性,这才是人生究竟的幸福圆满。
所谓“爱自己”,是尊重我们宝贵圆满的佛性,这才是我们生命的本来面目,由此也会怜悯对方。
“哦,他离开佛性在说话,多可怜啊!这是个流浪者,是一个没有眼睛的人,肉眼虽然很亮,但是心眼非常蒙蔽”。
当然,肉眼也亮,心眼也有智慧是最好的。如果两者只能取一,宁愿肉眼盲而心眼明亮;如果肉眼非常亮,心眼盲,这不是更悲惨吗?
如果具足真正的爱心,我想这就是一个非常值得人家尊重的人。不管身体有任何不足,或者能力不足、语言不足,都能够全然接受。这是以佛心来接受自己,当然也可以怜悯对方,接受一切人事物等。
就是念佛。
只有从阿弥陀佛那里领受到、感悟到无条件的爱,才会成为我们自己所有,才会去爱自己和爱他人。
佛法讲的“身见”,就是把身体当作自己,这是一种不正确的见解,也是一种邪见。这个身体并不是我,它今天长得这样,只是一种因缘、业力。
我们念佛到极乐世界都六根具足;不光六根具足,身相光明跟佛菩萨都一样,三十二相、八十种好,都具足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神足通等等这一切,那多么好呢。
中国的庄子,他的书里面那些有智慧、贤德的人,都是长相特别丑陋,被别人看不起的。我觉得庄子很有智慧,因为这样必须突破面子的虚荣,打破对身体执著的见解,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是智者,是贤圣之人。
当然,并不是说身相庄严就不好,那佛像不是很端严吗?佛是圆满了的。这是个比喻,你真正突破这些之后,才能圆满。我们也不要把这些看得好像多受伤害,这是因为我们自己还比较浅,上了当,把幸福的权力交给了对方,不是这样的。
幸福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,要交只交给阿弥陀佛。
好了,因为我本人没有感同身受,讲起来可能未必能完全站在盲人的立场上,说得让大家心中愉悦。但是我这份心是以佛法的道理来讲,希望能够给大家一些参考。
如果相对圆满的佛陀来说,我们每个人都如同盲人一样。佛经说“声闻或菩萨,莫能究圣心,譬如从生盲,欲行开导人”。以阿罗汉、菩萨的智慧,跟佛的究竟圆满大悲、圆满智慧相比,想去引导别人,“譬如从生盲”,像生下来就是盲人一样。
祝愿大家将来都到净土成佛,永远没有这些差别,永远没有高下、不平等。到净土,每个人都究竟圆满恢复我们佛性的本来存在,那才是一个清净、平等、功德庄严的世界。
所以,如果想不受歧视,也不歧视别人,那我们就念南无阿弥陀佛,往生净土吧。
南无阿弥陀佛。